幸福村的精神灯塔

——走访德高望重的黄寒凉先生

《南方日报》副总编　谭军波

　　幸福村营造了一片缘分的天空，有缘人在此相遇相识相知。2023年2月8日上午，随幸福村陈方村长走进顺德，来到81岁的黄寒凉先生设施简朴而书香氤氲的家宅做客，他华发有型，身形瘦削，精神矍铄，棱角分明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微笑，黑框眼镜遮不住睿智热情的目光。其讲述跌宕起伏、风雨兼程的生命历程，激情澎湃，滔滔不绝。

幸福村的老村夫

　　陈村长10年前建“岭南幸福第一村”（简称幸福村）微信群，以幸福快乐为目的，以幸福感、责任感、荣誉感、自豪感、归属感为目标，自认村长，发展村民。因用心服务，无私奉献，整合资源，牵线搭桥，助人为乐，排忧解难，线上交流，线下互动，探讨幸福，传播幸福，活动多多，入村者众。行业精英，名流大咖，高人云集，交往频仍，历经十年，修成正果，影响愈盛，声名远播。

　　这是国内最热闹的微信群，也是唯一进行了知识产权登记的群。幸福村上无片瓦下无片地，陈方村长是国内最大、最幸福的虚拟村长。

　　村长说，黄校长是幸福村的精神灯塔，所以四次带队，驱车百里，登门拜访。

　　生于1942年的黄老是湖南郴州宜章人。其一生坎坷曲折，上下浮沉，历经世态炎凉，尝尽人间冷暖，年轻时被打成“修正主义反革命”，清除出教师队伍，回乡务农。他自强不息，奋发向上，平反昭雪，重回讲堂。他执教近40载，做过20年中学、中专校长，退休前为县政协副主席，晚年到广东仍发挥余热。

　　一辈子教书为业，读书为乐的黄老，才华横溢，满腹经纶，出口成章，著述颇丰，为人善良，宽容谦和，淡泊宁静，大智若愚。

　　他2016年与幸福村结缘，自诩老村夫，当年初春始，在幸福村微信群上发随笔短文，每天一篇，风雨无阻，坚持至今，笔耕不辍。传播人生智慧，评说历史人物，赏析古典诗词，分析当下要事，剖析男女情感，探索生命真谛，抒发壮志豪情。古今中外，天南海北，旁征博引，引经据典，纵横捭阖，信手拈来。文章短小精悍，语言清新隽永。

　　其内涵丰盈，富含哲理，娓娓道来，丝丝入扣，或平和恬淡，温暖如春；或雷霆万钧，振聋发聩。语言优美，文字洗练，涤荡心灵，升华境界。聚沙成塔，积腋成裘，百万余言收入《村夫絮语》《村夫晨语》《村夫茶语》《村夫妙语》等书籍，村长撰序，鼎力支持。

　　他还与姚蓉宾副市长共同创办幸福村书院，倡导读书之风，传播国学经典，探讨古今文化，提高文化修养，活跃学习氛围。

　　因积极融入幸福村活动，传播正能量，获评幸福村“最佳值班村委”“幸福村德高望重贤友”之荣誉称号。

幸福村里遇贵人

　　黄老告诉我，人生邂逅，缘份所在。在幸福村，事有凑巧，他找到了救命恩人与初恋情人。

　　黄老名寒凉，听来不甚合拍，略显冷酷。为何取此名？他说：“我生于寒露那天，妈妈说寒露风冷，天气寒凉，就叫寒凉吧。”名虽冷漠，却温润如玉，一生充分体验了世态炎凉。

　　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还是在1964年，21岁的黄寒凉在中学任教，正值血气方刚，思想活跃，憧憬未来，充满希望的桃李年华，却因言获罪。

　　一天，他最要好的同学发给他一封阴阳怪气、只有他俩明白的电报，莫名其妙与公安部侦察的大案扯上关系，牵出他们写信给毛主席，对人民公社吃大锅饭磨洋工低效率的现象有异议，提出包产到作业组，提高生产力之事，加上长年与笔友之苏联小妹格莉娜书信往来，鬼使神差地被打成三人修正主义反革命集团，罪名为里通外国，妄图颠覆共产党的政权。革职返乡，继续考验，接受贫下中农教育。

　　被打成“反革命”时，领导批判黄寒凉时说：你从骨子里就是反动的，连名字都是反党反社会主义，生在温暖的社会，还感到寒凉，这是严重的对社会主义不满！

　　实在荒唐可笑，连母亲根据节气特征取的名字居然成了“反革命”的标签。

　　他写信给热恋三年的女友文莎莎，并寄去词一首《诉衷情•记梦》：

山岚微雨早春天，

新柳舞翩跹。

雾中倩影安在？

拱桥畔, 竹林前。

裙影曳, 发飘然, 目流丸。

如花亲眷，梦醒莺啼，

觅迹如烟。

　　文莎莎家在长沙，出身不好，父亲西北大学毕业后，参加了解放军，再转业分配到地方任教，母亲是右派，父母离异。其随父来到偏远的县城，与出身贫下中农的黄寒凉成为高中同学。俩人在校读书时已经爱火初燃，心心相印。莎莎毕业后调回黄寒凉所在公社教书，旧情依依。于她而言，根正苗红的黄寒凉是温暖的避风港，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。

　　然而剧情反转，出身贫寒的寒凉成了“反革命”，晴天霹雳，五雷轰顶。人生低谷最需要溫暖，可怜的寒凉得到的却是透心凉的冷漠回信：“自从妈妈被打成右派的那天起，我就一直生活在噩梦之中，我做梦都想要摆脱那样的十字架，我想不能再承受这样的压力，我真的没有勇气，跟你一起去面对这翻天覆地的变故，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，原谅我的脆弱和背叛！”女友义无反顾地绝尘而去。

　　曾经亲朋好友心中的骄傲与偶像、村里人人羡慕的优秀青年代表，如今一落千丈沉入谷底。政治的高压、旁人的白眼、背后的流言、亲人的眼泪……黄寒凉真正尝到了人间悲苦，痛不欲生。他真的想要一了百了，是慈祥的父母、家庭的温暖，给他带来了精神的慰籍与活下去的勇气。

　　绝望之时，他想起了什么人说过，当你感到悲哀痛苦时，最好去读书，读书会使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。

　　在苦于无书可读的农村，他从收破烂的货郎那里淘来残破不全的旧书，如《古文观止》《随园诗话》《书目答问》《柳河东集》《饮冰室文集》成为他的精神食粮，每天坚持阅读、背诵、抄写，贴于墙上，诵读涵咏，默记在心，诗文名篇，了然于心。

　　人在江湖，身不由己。为稻粮谋只得四处奔波劳累，做过肩挑背扛的苦力，干过砌工、油漆匠，什么能挣钱干什么。辛勤劳作之余，总离不开读书写作，那是他最开心的精神寄托。

　　随遇而安，自强不息，能屈能伸，知进知退，不以物喜，不以己悲，豁达而坚强的寒凉，践行着生命的力量与高贵，挺过了艰苦岁月。

　　说起黄老师重回教师岗位纯属偶然。一批下放劳动锻练的长沙老干部，对当地乡村教师水平低劣，误人子弟现象十分担忧与焦虑。他们的孩子把“地主是阎王”读成“地主是滔王”，让孩子问老师，老师却诡辩：“滔王是阎王的爸爸”。老师还把“成吉思汗”说成“成吉一思考就出汗”，说台风是“台湾刮来的风”，令人啼笑皆非。当他们发现当地有一个被打成“反革命”的年轻人，属于真正有才华的优秀老师，弃之不用甚为可惜，于是努力为其走上教坛鼓与呼，1968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重返校园。1979年他被正式平反昭雪，1981年已40岁的黄寒凉考上了大学。

　　正所谓成功是属于有准备的人。

　　黄寒凉不仅遍受人间疾苦和煎熬，差点还丢了性命。“文革”严打时，黄寒凉以“修正主义反革命集团案”上报湖南省公安厅，属于被“打满分”之列。关键时刻贵人相助，时任湖南公安厅一位姓李的副厅长认为证据不足，觉得这些青年可以教育挽救，不应该一棍子打死，无意中拯救了他。有趣的是，通过幸福村的平台黄老与救命恩人的后人相遇，知道李正副厅长后来调到广东省公安厅任厅长多年。可惜老人已驾鹤西去，不在人间。黄老执意要去其潮汕李厅长老家祭拜，以报救命的大恩大德！

　　或许对于黄老而言，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，他才如此励志奋进，生命因此而精彩！

　　更有意思的是，初恋情人文莎莎寻找失联的黄寒凉六十年，其间走访交流，四处奔波，殚精竭虑，望眼欲穿，凭借各种媒体，穿针引线，兜兜转转，最后才通过幸福村陈方村长找到了黄老，然而通过电话后，知道她夫妻美满，家庭幸福，他就开心地为她祝福，为她高兴！

　　黄老曾在他一首《七律　相聚南湖》中表达了自己的心志：

千里相思六十秋，

惠城聚首兴方稠。

同窗烛送骑田月，

把酒情倾南浦舟。

饥馁劳累悲白发，

清正廉洁慰心忧。

欲言时促意难舍，

翠岭绵绵水自流。

美女作家写村夫

　　黄老送我一本书《风雨人生路》，作者欧阳华丽是黄校长的学生，读书时爱好文学，曾为学校文学社社长。有感于老校长本身就是一本大书，其艰难曲折的人生轨迹颇为传奇，戏剧性强，既是个人故事，更是社会的、时代的故事。在黄校长的鼓励与支持下，终于完成了以黄老经历而创作的24万字的长篇小说。

　　黄老师对我说，该小说90%以上都是他的真事，只是名字更换了而已。

　　因为这本书，从小爱好文学的欧阳华丽高起点走上创作之路，如今她是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、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作品散见于《湖南文学》《湘江文艺》《芒种》《小说月刊》《微型小说选刊》《故事会》《湖南日报》等报刊，多篇作品入选中国作协主办的《小说选刊》《长篇小说选刊》《作家文摘》；曾获2019年“田工杯”全国廉洁微小说大赛一等奖、“善德武陵杯”全国微小说精品奖、2020年世界华语微小说大赛年度奖等。

　　巧的是，欧阳华丽也是幸福村的村民。大家称呼她为“美女作家”。

　　黄老师桃李满天下！欧阳华丽只是其中之一的佼佼者。他曾带过一个班60多人，现在处级以上干部就有20多人。他的学生不乏活跃在国内外政界、商界、学界、科技界、文化界的知名人士。

　　强将手下无弱兵！专业出众，善于教学奠定了桃李芬芳，教泽绵长的根基。

　　黄老教中学语文自有一套完善的教学理念，其授课方法先进科学，自成一格。他主张基础要实，讲述要深，拓展要宽，材料要新。他尤其重视学生的课外阅读，要求学生们读千古美文，做少年君子。要求每个学生一学期需读课外书三千页，且自查、互查、抽查，检查严格。每月举办一次读书会：品评名著，背诵名篇、名段。

　　黄老师拿出其自编的教材《文言短章品读》给我看，古文之后有精细的注释、漂亮的译文，还有到位的品读及有针对性的练习题，学完之后对原文必然印象深刻。

　　正因如此，其教之班，无论语文排名，抑或录取人数，均名列前茅，学生笑逐颜开，家长喜形于色，名声不胫而走。

　　问黄老出过多少本书？他说20余种，“榕窗随笔”系列四卷：《漫话做人》《闲话人生》《趣话男女》《絮话教育》。“村夫断章”系列四卷：《村夫絮语》《村夫茶语》《村夫晨语》《村夫妙语》。“警钟常鸣”系列五卷：《警世随笔》五卷：《历史的警示》《国学的警悟》《国情的警醒》《盛世的警诫》《微篇断章撷趣》，还有《榕窗诗草》《涵文雨丝》《微型小说品读》上下册、《文言短章品读》《中华经典诵读文萃》《江湖烟火》等，共计600万字。作品广泛流行于网络，在东南亚等世界华人圈颇受赞誉。所谓著作等身，多少读书人能做到？黄老算一个。

永远的精神灯塔

　　在黄老家见到写《下广东》的著名作家村水老师，他也是幸福村村民，其点评黄老的一生可谓精准而全面——

　　“一个出身贫寒嗜书如命的少年，一个农村中学优秀的民办教师，一个文革中不无先知先觉的“修正主义反革命”，一个被残酷镇压，爱河遗恨，九死一生的回乡知青，一个当年的学霸，一个晋升副处级领导的普通教师。从一个受到组织重用又备受小人非议的中学、中专校长，到一个临近退休因罹祸以至穷困潦倒南下广东，被顺德一所名校破格聘用，而一举成为南粤一隅炙手可热的老教育专家，有口皆碑的语文名师，再到一个辞职单干，私塾培训，干得风生水起，成为教育实业家，直到今天著作连连，美名远扬，能玩转朋友圈和各微信群，坚持每日一文，极力弘扬正能量，德高望重的老作家、老前辈，风度翩翩，人见人爱的时尚不老绅士……”

　　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，曾经沧海的黄老风雨过后见彩虹，他过着恬淡平和的生活，儿女孝顺，子孙满堂，享受天伦之乐之时，他将自己的爱好进行到底，每天坚持读书写作，作品如涓涓细流汇大海，滋润着晚辈的心智……

　　寻找黄老坚毅豁达的性格特征的源头，我留意到他参加幸福村老兵聚会时讲过一段话：“我虽然不是老兵却破例参加了老兵庆祝建党100周年大会。因为我的家是一个军人家庭。1928年3月3日，宜章县团防邝镜明，临武县团防曹维凡，狗牙洞矿警队长马昌共2000多人，将我400多户的大黄家村团团围困在一座高五层的水楼里三天三夜。全村被国民党的地方武装实现“三光”政策，成为一片焦土。多亏朱德、陈毅、胡少海、萧克率领部队及时击溃敌人，大黄家才得以解救。

　　当时，作为大黄家农民协会主席、赤卫队队长的伯父黄尧禹，还有妻子的爷爷黄启太，一共300多人参加了红军，奔赴井岗山，后来在战斗中牺牲了。全村被评为烈士的有83人。    

　　大哥15岁由湘南游击队勤务员报名参加抗美援朝，以团级军衔转业。大妹夫参加援越抗美战争三年。小妹是55军炮兵连连长，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，以营级军衔转业。小儿子及侄儿都是复员军人。

　　基于这些背景，我对老兵分外崇敬和亲切！没有他们的流血牺牲，就没有今天和平安宁的生活；没有他们高尚的情操和英雄气概，就没有祖国的繁荣昌盛！铭记历史，铭记英雄，不忘初心，方能振奋精神，继续前进。”

　　红色基因、军人元素，应该是黄老的力量源泉之一。

　　人生如戏，我们均为戏中人，粉墨登场扮演各种角色；人生如梦，每个人短暂的生命都为希望而奋斗，在爱情中痛苦，在名利中追逐。人生如踏上由生至死的死亡列车，一路欣赏春夏秋冬的风景，同时也创造别人欣赏的风景。

　　黄老以睿智，进取，坚毅，勇敢，豁达，绽放着强悍生命的精彩，树立了生命不息，冲锋不止的榜样。怪不得村长对黄老如此尊重，怪不得村长视黄老为精神灯塔。

　　向幸福村的精神灯塔致敬！